姜素椿:很遗憾,血清疗法没有推广

2008-04-02 00:00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丁香园通讯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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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自己做实验

最先发病的山西女孩经治疗病情明显好转时,他就设想过:能不能等她康复后,提取她的血清,注入其母亲的体内,使其获得新的免疫力?谁知天公不作美,母亲没能等到女儿康复那天,就离开了人世,并成为继丈夫之后的北京第二例“非典”死亡患者。胸透x光片显示,姜素椿肺部阴影越来越大,病情越来越严重。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亲身试验一次!

“您就一点不害怕?”“一点不害怕是假话,但我相信科学,心里有数。我都74了,我不冒这个险谁去冒?万一有危险也总比让年轻人来好吧?”

注射血清是一种特异性的疗法。早年没有抗生素,在传染病治疗上一直沿用这种传统办法,现在已很少使用,因为它有风险,如过敏反应,特别是血清里可能有丙肝、梅毒、艾滋病等病原,会对病人造成额外的伤害。作为专家,姜素椿比谁都清楚这个风险,可一想到不试验就不知道效果,可能就会有更多的非典病人死去,他决定豁出去了。他戏称自己有湖南人的“霸蛮”劲儿,要做的事谁也拦不到。

为了慎重起见,医院专门召开了三次论证会,最终同意他的要求,并派人到广东寻找非典康复者的血清。临出发前,姜素椿找来自己带的两名学生,隔着病房的玻璃窗交代:“得病时间最好在一至两个月之间,那时抗体最好。每个血型都找一些,以备将来成功后别的病人用。”两名学生先后两次飞往广州,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一共找来6份。采集血清并非易事:采集对象不仅要是“非典”康复者,而且血型必须与姜素椿相同。康复者的意愿更是个未知数,“很多健康人都不愿献血,何况大病初愈的他们。”一位女研究生开始有些犹豫,后来从互联网上查到姜素椿的名字,被老人的生死试验感动,马上捐出血清。拿到血清后,马上检验血液的健康,“一份疑似艾滋病,一份疑似丙肝,都被排除了。我从剩下的挑了一份最好的,得病40天的那份产生抗体浓度最高。”

很遗憾,血清疗法没有推广

3月22日上午,50毫升血清汩汩地输入姜素椿的脉管里,医生护士在旁边直掉眼泪,“您年纪那么大了,身体又不好,万一有什么反应怎么办?”“不要这么想,我是搞传染病的医生,为这一行做点贡献也死而无憾。”输入血清后,姜素椿认真记下每一天的病情变化,就在一张简易的餐桌上,这位74岁的老人废寝忘食地写下了九篇医学论文,共计五万字,对防治非典提出了独到的见解。

“奇迹出现了,我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反应,一周后觉得呼吸变得顺畅,配合其他药物治疗后,住院23天就康复出院了。”临走前,姜素椿特意来到隔壁的病友房门外,透过玻璃窗对病友说:“放坚强些,我这把老骨头都挺过来了,你一定能够挺过来!”痊愈后的姜素椿仍积极要求上一线,他觉得有了抗体,不会再被感染,同时要求献血。“虽然我年纪大了一些,但身体还很好,又得过这病,应该可以献。”院领导怎么也劝不住,只好拿出法律武器“威胁”他,“他们说50岁以上不让献血,我就没有办法,我不敢犯法。”

与此同时,最初经姜素椿治疗的山西5位“非典”患者也均已康复出院。女孩得知姜素椿的感人事迹后,几经辗转通过电话找到他,“姜教授,我们对不起您。”“孩子,我对不起你,我是医生,你的父母都死在我手里,我有愧!”电话两头一时凝噎。女孩含着泪表示“我们全家每个人均献一份血清。”说这个时,姜素椿眼眶红了,“其实她很难,父母刚刚死掉,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后来血清真的都抽来了,没有用上去,可惜啊!”

血清试验成功,引起了海内外的关注。许多医学专家都认为这是目前人类抗击“非典”过程中的一个有效方法。可是,让姜素椿遗憾的是,血清疗法并没有在国内推广,“后来卫生部开会,我第一个发言,毫不客气‘怕什么呢?不就是输血吗?外科手术要不要输血?艾滋病什么的可以查呀!’”最后得到多数与会讨论专家的认可。不久,香港开始了这种治疗试验。2003年5月7日,香港媒体披露,香港中文大学医学院推出血清疗法,40例两组对照,经过一个月临床实践, 输入血清的20例不仅实现了零死亡,病程还缩短一半。

坏死股骨头最终要换成人工关节

由于及时控制了激素剂量,姜素椿的身体没有落下任何后遗症。他这样解释:骨头坏死的原因有多种,如激素、外伤、酗酒等。但是,即使在非典发生以前,临床使用激素导致骨坏死早有发现。“当时用激素是有道理的。肺部感染严重时,激素能抑制炎症反应,保护肺脏等脏器,度过难关,但长期用、用量大会引起血管收缩,脂肪挤压血管通道,造成股骨头缺血性坏死。可惜当时经验不足,没有酌情酌量。”姜素椿回忆,非典三四月间,一般用320甚至640毫克以上。他坚持要保守,最大量只接受了一次80毫克,总量约1000毫克,比起我们所见到的后遗症患者相当微小。

“人的股骨头是像珠子一样的圆球,套在髋关节臼里,可以承重又可转动自如。当骨组织破坏后,圆球就不圆了,也转不动了。坏到一定程度,在人体压力下产生塌陷,这一塌就坏了。目前来讲,早期手术还是有一定效果,把坏了的骨髓拿出来,再把自体正常的输进去,但成功率不是100%,影响到皮质层就没法做了,最终还是要换成人工关节。”

姜素椿亲眼目睹几位和自己同期感染非典的医护人员由于落下后遗症,生活极其痛苦,他深深体会到他们的无助,也非常关注骨损害、肺损害对患者的心理影响,“病友们能活过来了就值得高兴,后遗症也应乐观应对。实事求是对待的话,有关部门应该认真做好诊断检查。这部分人范围不大,有问题的好好治疗,国家会负责任,没问题的就不要疑神疑鬼,好好工作。这是一个谅解和和解的问题。”

“还会发生非典吗?”“潜伏一段再来完全可能,但是今后个例或局部发生的可能性比较大。就说随非典而来的禽流感,首先来自东南亚,而后波及全球。我国家禽养殖发达,发生禽流感疫情也多,但明显的反差是人禽流感发生比率最少,死亡比相关国家更少。为什么?主要是非典的教训变成经验,无论管理意识、检测水平、预防治疗措施、物质供应均明显提高,无疑今后面对任何疫情,我们信心更强。当然,我也要争取多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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